在我成为神明前（35）
035.
信仰是真，是纯粹的真。
她是被宿命选中的人，被宿命牵引着向前。神塑造了万古洪荒，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向前的人挣扎着成神。
瘟疫、猜忌、绝望、死亡。
在她不曾知晓一切时，便带着莫名的执念，义无反顾的做出了选择。是想要换一种活法，还是想要证明些什么，这都不重要了。
从她最开始做出选择，甚至说她不需要选择，命定的道路就在那里，她必须要去经历，因为只有真正经历了，她才真正有资格去谈自我的选择。
四个世界一路走来，她在惶惑的时刻倾诉着自我的迷惘，而唯独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开始正视自己坚定与逃避。
在第九十九天的终点，她走出天空塔，看着黯淡无光的夜空，看着鲜血染红焦土上累累堆叠的枯骨，看着顽强信念滋养下开出悖论的花，在新一日的钟声与塔尖敲响时，她再次承着勇气，望向那钴蓝的锋芒。
他踏碎午夜的星河，落入她的幻想。
——
“不朽，你真的想要成神吗。”
她听到他的话很认真的想着，然后迷茫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
“好像这一路走来，我经历过的所有事都是在塑造我成神，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会成神，我应该成神，我就是神。但从来没有被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成神。”
死亡神格的目光却愈发的温和，声音也不由的放轻放缓。
“没事的，不朽，现在我来问你。”
“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会听着，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选择，我只会听着。没有什么必须截止的期限，只要你想，你可以选择向前，也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朽，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不朽，我始终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的身后。”
“只要你不想，就不做。”
“不朽，没有人会强迫你，这也不是逃避。你不需要给自己任何压力。不朽，明白你是谁，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
可他的这番话，却让她更加迷茫。
她不由的轻声呢喃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几个神格总是如出一辙的说着这种话，为什么你们所有人给我的永远只是无条件的信任与付出，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们就那么笃定，为什么从始至终你们一直那么坚定。”
“我不明白。”
她不理解，被四个世界给予的“理解”与“宽容”，或许还有“爱”。她曾一直告诉自己，所有好都是有代价的，所有爱都是有条件的。
为了这份期许她必须要成神，必须要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哪怕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做，哪怕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因如此，她原谅了自己，但她却始终不能坦然面对真实。但现在好像，一切观念又开始重塑了，再次有人告诉了她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为什么呢。
“我始终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为什么要给予我本不该属于我的宽容与热忱呢，为什么对我毫无保留付出全部呢，为什么对我没有一点要求与期望呢。任由我逃避，任由我放弃，甚至为我找好了理由与退路。”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
她值得吗？
黑曜石般的眼瞳逐渐氤氲上一层深紫色，不朽近乎惶惑发偏过头，竭力压抑，可声音却依然颤抖。
“为什么是我呢，可是难道真的是只是因为，我是Nine Chitose的一部分吗。”
死亡神格静静的看着，看着不朽难得彷徨白苍的模样，钴蓝之中的锋芒散去，奇迹般的，那一分为四的残缺不全的神格开始颤动锐痛。
她将他推开，可他再一次紧紧的拥住了她，那一瞬间四个世界的记忆一齐涌入，千万了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之中闪过。
桀骜的不朽，无畏的不朽，迷茫的不朽，脆弱的不朽，他看到了不朽的太多太多面。感受到了太多浓烈的情感，竟然让那分裂灵魂下冰封沉眠的心脏，也开始缓缓跳动。
沉眠于这温存，他开口。
“我也想问，不朽，为什么呢。”
“不朽，你为什么觉得所有人在乎的不是你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值得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谁的替代品呢？”
“你为什么总是看到别人的热忱与宽容，为什么只看得到别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全部。不朽，你活得太累了，你总想着回应别人的期望，可你什么时候愿意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看你自己？”
“竭力想要逆转轮回的是你，想要在扭曲毁灭的世界里给予救赎的也是你，义无反顾奉献出灵魂深处爱与热忱的还是你。”
“不是NineChitose，从来都不是帝国天空塔上那个腐朽的神，从来都没有人将你视作她的情感替代容器。”
“所有人都很清楚，你是不朽。”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直都是你。”
——
在第九十九天的永夜，他们说了很多。
不朽终于拥有面对真实的勇气，在她真正下定决定去承担，去面对未知时，死亡神格才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静默的听着，直到永夜褪去，黎明到来。
这是最后一天的战争了，不朽想着。她看着那一束灿金色的曙光穿透阴霾，落在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人们从破败的掩体中走出，听着那个恍惚不真切的消息，一瞬的沉默后，便是振聋发聩的呐喊。
被围困的第一百天。
战争结束了。
硝烟散去，他们在湮灭破败的废墟中相拥而泣，他们胜利了，战争胜利了。这个世界的轮回即将要结束了，可唯独神败了。
但真神甘愿一败涂地。
世人都想成为神明，但殊不知，九千年也不过大梦一场，满纸荒唐可供一笑。所以终了，哪管是非荒唐。
她再走一趟。
第四个世界的最后，在命宿的重塑中，在结局的落笔中，在光与黯的交界裂隙，她缓缓的从天空塔走下，踏着一阶又一阶的阶梯。行至彼方，行至梦与幻想的尽头，光落在那里，封尘着通往九千光年之外的门。
她涉身踏足，轮回终结，可新一轮的轮回，却又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下缓缓开启。
踏入真切的未知的那一瞬，她再也看不清曙光，迷离了前路，恍惚了一切承载着血与泪的呐喊与喧嚣。可唯独那钴蓝的锋芒，穿越了四个世界，跨越了九千光年。仍固执的落在了她缓缓跳动的心脏。
新纪元开始的那一瞬，她听到了转瞬消逝的温柔耳语。
“所以，我的不朽。”
“准备好去接受，被遗忘的真实了吗。”
——
To be continued.
——
202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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