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只道是寻常_051.春
关于那天夜里，道寻常究竟和天下无贼说了些什么，终是又成了众人心中一个不解的谜。
而从那天后，九天诸神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在整个水果世界销声匿迹。
如是，时光匆匆而过，岁月变得安静而平和，就仿佛曾经刀尖舔血的经历，不过是荒唐的一梦南柯。
眨眼之间，便入了冬。
正是在这个冬天，天下无贼这个第四位面的真正执政者，终是从幕后走入了人们的视线中。
不知为何，曾经的执法者无名突然卸下了一切权力，将第四位面的所有的繁杂事物全权交给了天下无贼处理，自己一人独自前往了瘟疫横生的西部大陆。
众人曾对此表示心忧，但终究没能成功阻拦。
而这件事，虽有波澜，但平静似若死水般的生活并未有任何改变。
天下无贼最初还会因此而陷入短暂的困顿，但到后来，众多的事物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更不必说为了一人的沉吟分神。
于是，在天下无贼离了三果时代，来到水果世界的第五个月时，他终是将第四位面涣散离析的人心重新凝聚了起来，在刀疤脸斜眼狼和真理部的鼎力支持下，成功让各路黑白势力俯首称臣。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临近年关，天下无贼又将第四位面新任的权力高层召集了起来，一同商讨未来的发展方向。奈何几人却在听完天下无贼的打算后，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建城防？”
小果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结束短暂的眩晕期后。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真理部之主，竟一反常态的皱起了眉头，要求天下无贼再说一遍。
等天下无贼面无表情的又一次重复完后，小果叮又扭头看了一眼同样处于震惊不解状态的斜眼狼和刀疤脸，这才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于是他缓缓憋出几个字。
“你没病吧。”
被明面上嘲讽的天下无贼仍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作为，因为紧接着便是真理部当家人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魔音灌耳。
“不是我说，现在可是经受过一轮浩劫的末世——东南西北中各个大陆虽然乱成了一锅粥，但那些个但凡有点脑子的势力都已经开始囤积物资，以备接下来灾难的洗礼了。你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要吃力不讨好的建个城防？”
防你个大头鬼啊好不好？！
而天下无贼的表现依旧淡定的气死人不偿命。
“嗯，我想好了。不仅要建城防，还要修复一下第四位面的建筑群。以及有秩序的安抚在废墟周边徘徊的流民，及时的做好灾后重建。”
小果叮:？？？
灾后重建？您以为您这是普通的地震演习呢还搁这灾后重建？？
不是，您要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非得做个大善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那您自己干去行吗，别扯上整个第四位面的资源倾泻啊好吗？！
他们真理部还想多活几天啊？！
当然，小果叮很清楚，凭他自己这种无声的抗议是没有用的，于是他瞥了刀疤脸和斜眼狼一眼，试图让他们在这个时候为了第四位面献身发挥点余热。
难得意见一致的，刀斜二人也的确不大同意这个决策，于是确认过眼神后，他们正准备开口进言——
却被天下无贼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怎么，有意见？”
因为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怠与慵懒。可停在二人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威严而不可质疑。
蓝发男子的目光轻飘飘的一瞥略过，可在二人眼中，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阿修罗一般渗人。
于是还没说出的话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改了口。
“没意见！为人民服务心里头甜！！”
废话，他们不怂谁怂，顶头上司是这样一号人物，谁行谁上啊。
于是，在天下无贼满意的注视下，刀疤脸和斜眼狼忙不迭的去组织灾民安顿了。
小果叮:……
好家伙，合着就连起伙来坑我呗。
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虽然但是，小果叮还是想再挣扎一番。
“行吧，我知道你这么做定然是有你的理由，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天下无贼，修建城防并非是个小事，先不说他要倾泻多少人力物力，就单说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便不是一般的棘手。”
“虽然现在各个大陆风起云涌，各路势力人人自危，但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肯定很快就会传的满城风云。到时候，东南西北四块大陆尚且有海洋作为屏障阻隔，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近在咫尺的，联合政府呢。”
“我虽不知道你和东方求败的关系如何，但照目前来看，没有撕破脸皮，也只怕是早已离了心了。你在防谁，你想救谁，这些都不重要。”
“问题是，你守得住吗。”
天下无贼看了看小果叮，他说的这番话，自己又何尝未曾考虑过，而他口中的那个名字，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亦是他心中难以解开的心结。
但如今，天下无贼终归是明了释然，他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脚步。
于是他放低了声音，缓缓的说。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所谓只要努力便能改变命运的想法，本就是一种傲慢，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疏狂终归只能是奢望。我一开始对其奉为真理。”
“一开始?”
小果叮的声音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那么，现在呢。”
“现在？”
天下无贼的声音很轻，可却又是那么的坚定。
“现在，我发现，我骨子里的便是叛逆。”
“我依旧不信天，不认命。我便是想要看看，我便是想要向他证明，仅凭着我的抗争，能够走到哪一步。”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空旷，小果叮想，暗色的眼罩下，那双深邃的红瞳，现在分明是在看着自己的。
但他竟又荒谬的觉得，那淡漠平静的眸光，正透过自己，于另一个乱世的烽火中驻足长留。
鬼使神差的，他开口。
“能说出这番话，并让你铭记于心的人。对于你而言，应该很重要吧。”
重要？
天下无贼一怔，这个回答，到令他觉得新奇而意外。他沉默的想着，随即却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不算是重要吗。
火光描摹，恍惚间，他竟隐约看见一人赤色的眼眸，与那永世难以相忘的容颜。
“夙敌。”
“什么？”
“他是我的夙敌。”
天下无贼笑着看向小果叮，那是后者从未见过的神情。仿佛透过了悠远漫长的岁月和时光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就站在时空的尽头和自己冰冷的对视。
或许他们生在苍茫乱世中，本就是一个错误。但他们终归是借以君臣为名，真心难逢的知己。
却也是，轮回与命宿，钦点的夙敌。
小果叮很想在继续追问下去，但看着天下无贼肃穆的神情，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既然已经认准了，那便无需多言，城防健设的众多工作，也还需要他来准备。
风雪并未在此稍歇。
时间如细沙，在指尖匆匆溜去。转眼之前，寥寥夜色下，伴着废弃教堂一声声的古钟长鸣，水果世界跨入了崭新的纪元。
这是水果世界步入末世后的第一个新年。宴会之上，天下无贼这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也难得的和众人畅饮了几杯，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样，无处安放的失落与寂寞。
他知道自己并不开心。
于是他辞别了欢乐喧嚣的人们，在新纪年的开始，肚子一人漫步于第四位面。走过初来乍到时的D.731区，走过废弃古老的复刻教堂，和地下哥谭仅剩的断壁残垣。
最终，月华下的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那片荒原。
耶和华的旨意吗，他想。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并不是属于他的故事开始的起点，却算是他莅临水果世界，且渡生死时，一个重大的转折罢。
无由来的的，天下无贼又一次拿出那羽扇，仅凭着意念，便可轻易将其幻化成卷轴的模样。
他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但心中明晰的很，倘若他想，那便随时可以召唤出那个唤名为爆裂王的庞然大物。
它来自何方，又为何会与自己心意相连？
已知未知的谜团仍在缠绕。
夜色下的一切，总是那般缥缈出尘。
天下无贼又想起了那夜，击退源源不断的死士后，他兀自一人，枕着枯木，于这荒原间浅眠。
转醒之后，在那群人燃满天烟火将他找寻之前，他曾缄默不言的，短暂面对这无一丝光亮的长夜。
就像是迷途的旅人，举着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摸索，误打误撞间进入了诸神的领域。
他曾以为自己便是那被命运诅咒之人，直到站上那塔尖，才看到这令整个世界都沉溺的，迷人的黑。
身处水果世界的无数个夜晚，他面对着阴霾的天空，思考这浓稠烟霾下最终的真实。
人类用千百年时间所建造起的潘多拉盒子，终将在某年某月被人打开。它是这个世界所吞下的致命毒药。
突然间，天下无贼想，大抵从他最初接受九天的任务开始，便再也没了回头路。
他曾天真的为自己逃脱了先祖命运的诅咒而窃喜庆幸。殊不知，却因此陷入了另一个盛大的局，至此之后，他每所前行的一步，都是在以性命为筹码。
后悔吗，他这样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但他知道，如果可以二次重来的话，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是因为任何莫须有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天下无贼，仅此而已。
天下无贼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待了多久，从满天繁星到黎明且至，从悠悠极黯直至曙光破空。他不知已颠倒了多少个黑白日夜，却有一个信念，在他心中愈发坚定。
走下去，义无反顾。
当他真正决意拂袖离去时，这百木荒芜的旷野，竟也凭借它自身的执拗，缓缓焕发出了微小却粲然的新绿——
属于未来的，灿烂的生机。
而此时，真正的冰雪消融，在人们的翘首以盼中，姗姗而来。微风正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带着丝丝暖意，悄然而至。
这风，褪去了冬日锋利的刃后，它变的柔和。
像是褪去无尽森寒后短暂的疲惫，而这之后，给万物带来的，将会是一个崭新的纪元。
烟花似火，草长莺飞。
这是春。
也正是在这个春天，第四位面的城防终于修建完成。那一天，以天下无贼为首的一行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下方，震天的呐喊欢呼声响彻云霄。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在第四位面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人，已经不记得了那一日的春光，不记得了那一日的疯狂，不记得了那一日的繁华盛世，不记得那一日的万人空巷。
但，他们会永永远远的记得。
记得那个纤瘦却决绝的身影，记得那袭玄色的战袍，记得那随风扬起的湛蓝的发丝，记得那粲然灼灼的坚定目光。
那个注定在新纪年被整个水果世界铭记入史册的人，站在城防的最高处，向末世的所有的幸存者宣告——
他说。
“第四位面。回家。”
——
未完待续.
——
下章将会是卷三的终章。
修文已经在进行了虽然进度缓慢。
——
2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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