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只道是寻常_047.欺
天下无贼独一一人坐在空旷的荒原上。
夕照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余晖的金粉从远处的天际散落。他缓缓的叹了口气，收回了远眺残阳的目光，看向手中的那把绛紫羽扇。
这是他从三果乱世带来的唯一物件，如此平凡却又是那么不寻常，命悬一线危机时刻的突然出现，又与召唤出的那庞然大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爆裂王——
天下无贼如实喃着，感受着字符流过唇边的温度。不知为何，这个名讳总会给予他无由来的莫名触动，哪怕它早已被轮回封印在岁月深处。
但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天下无贼索性将其抛之脑后，缓缓的阖上双眼，感受着清风拂面的舒适惬意。
他真的太累了。
这场征伐以浓得化不开的战场硝烟为墨，截止至今天清晨才终是结束，天下无贼长时间高负荷运作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刚接触了机甲便失去了意识，等他转醒时，已是悠悠黄昏。
大抵是无名等人都已去荒原打扫战场清余残孽，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天下无贼讨厌这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稍加整顿后，便离了这空无一人之地。
于是，倚靠着枯木，独坐于夕照之下，倦意再度袭来。天下无贼竟又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他再度醒来时，天已完全黑透。
准确的说，他是被烟花的爆炸声惊醒的。
睁开双眸的那瞬，燃着的烟火倒映着入了他的眼帘，成了天上的盛世。
天下无贼轻笑着，大抵是自己消失的时间太久，众人才想着用这个方法将他寻回吧。
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准备折返回去，无意间瞥了一眼被烟火照的通明的焦土，他却突然发现，身后竟长久的伫立着一人。
“叮儿。”
他甚至没有回头，便如此笃定的出言。
小果叮对天下无贼的准确预判并没有感到意外。
“回去吧，他们都在找你。”
天下无贼应了一声，缓缓起身，小果叮松了口气，提着明灯在前面引路。但走了没多久，却又听得那人叫住了他。
“可在回去之前。你不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些什么吗。”
「毕竟，你终不是我真正的叮儿，而是这个世界里，真理部的执掌之人啊。」
小果叮的脚步猛的顿住，果然，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便只能直面相对。
于是他转过身，看着那深邃的赤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的确可以解答你的一些困惑，只不过，涉及我自身某些部分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说到这，他嘲讽的笑了笑，其间氤氲的尽是讽刺。
“毕竟，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我也不能在你知道了一切后，成为毫无用处的弃子——我还需要留着些底牌保命。”
小果叮本以为天下无贼会有些不悦，却不知为何，男人长久的凝望着自己，最后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浅笑。
正在他疑惑之时，且听他如是言。
“太像了啊。”
少年愈发的不解。
“我？像什么？”
“一个……故人罢了。”
看着天下无贼欲言又止的深情，小果叮终是没有再次追问，寒风吹得他又打了一个激灵，这种冻人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在这种与他无关的事情上浪费太多口舌。
“想知道什么就赶紧问吧。真理部那边要处理的事情还不少。”
面对少年沉不住气的催促，天下无贼也不急着发问，思付沉默了好一会后，才终是开了口。
“有个人跟我说，果历3720年，除我之外的三大恶贼均被东方求败处死，确有其事？”
这回倒轮到小果叮发愣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笑道。
“怎么，第四位面伟大的执政者，一个人兀自想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好吧好吧，既然答应解答你的疑惑了，那这种无聊的话题，说说也无妨——我知道你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原先那世界的你跟东方求败的关系怎么样。但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东方求败就是个疯子。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
“别说你们所谓的四大恶贼了，你们不过是他为了实现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是，其他三大恶贼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处死了，这很令人意外吗？对东方求败而言，没有用的工具，丢掉毁掉，是多么寻常的一件事啊。”
小果叮那极具情绪化的言论，让天下无贼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少年的这副模样不像是说谎，加诸之前无名那些话的佐证，纵然万般否认，他也不得不暂时认清现实。
虽然这个世界的三大恶贼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因其而颤抖。凌迟般的痛。
但即便如此，天下无贼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合理的地方。
“你们真理部不是早已架空了东方求败所在的联合政府吗，按理说，他自断了羽翼，你们更是可以直接义正言辞的将其取代。你这真理部的当家人，又为何还只是在第四位面盘踞？”
闻之此言，小果叮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禁不住冷笑出声，言语之间更是多出了无尽戏谑。
“架空？取代？天下无贼，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是连这种胡言乱语都相信啊。”
伴着倏然降低的气压，小果叮紧握起双拳，看向远处烟火的目光中夹杂着冰冷与深寒。
“他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利用我们真理部异军突起的优势巩固他的地位，表面上是跟我们合作，其实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退路！！一旦他的目的达到了，不需要真理部继续再为他制造白色恐怖了，没了利用价值，便要将我们彻底斩草除根！！
“真理部架空取代联合政府？说的好听啊……说的好听啊……”
何曾几时，在真理部势力最为鼎盛的时候，他们也的确有足够的资本与联合政府向抗衡。但19岁的小果叮终归是太过年少，远远低估了东方求败的狠厉程度。
“五个月前，中部大陆那场惊世的政变。三大恶贼被处死后，联合政府可是下达了死命令，对刚刚前往南部大陆镇压叛乱的真理部——”
“赶尽杀绝。”
命运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有时候活得太真实了，小果叮总是会忘记自己还是个受制于轮回的人。
轮回的桎梏仿佛刻意为之一般，他无数次死于东方求败的杀戮计划之中，可再睁开眼，又是联合政府对真理部的大清洗刚刚开始的时候。
就这样，他无数次目睹真理部的覆灭，无数次的经历着生离死别。直到“天下无贼”的出现，命数的转机——
小果叮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可天下无贼还是听到了他隐忍的颤抖。
“那一次，真理部最后剩下的两千人，拼了命的将我送出这修罗之地。”
“可最后逃出来的，不足三百人。”
“残兵败将逐北而亡，来到了第四位面。这末世还是这末世，联合政府还好好的于万千人之上，只是我们真理部再也没有资本与之相抗衡。”
末世之余，那怕穷途末路，真理部的执掌者也依旧令人望而生畏，以至于很多时候，世人忘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19岁的少年。
看着小果叮桀骜却落寞的身影，天下无贼想出言宽慰些什么。
可他又能说些什么 ？
在无法痛其所痛的时候，任何劝解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当然，小果叮也不需要他的什么安慰，他转回目光继续看着天下无贼。
“天下无贼，你一定也很想知道，这次追杀我们的死士究竟从何而来吧？”
天下无贼心头蓦然一惊，面庞上却仍是那淡漠的表情，无一丝疏漏。
“我若当真想知，你又是否会答呢。”
小果叮又笑了起来，多有计谋得逞的欢愉。
“当然，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把这个告诉你也无所谓了。当然，这本来就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九天派你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碍于某些原因，也一定没有告诉你吧——”
“这个世界的毁灭，从一开始，并不是不可控的。”
“西部大陆的瘟疫最初是可以控制的，南部大陆的叛乱开始也是可以镇压的。当时的一切都尚有挽回的余地，只是有一人，站在权力之巅的一人，他始终都没有部署任何决议。”
“他亲眼看着水果世界一步一步走向覆灭。”
说到这，小果叮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了起来，似乎用了无数个世界的缄默才得以平复。
“而最开始的真理部，也不是异端信仰的发源之所。”
“有一个疯子，他十七岁那年，被冠以天才之名，带着真理的荣耀，和他的团队前往北部大陆，进行能阻止水果世界进一步自我毁灭的研究试验。”
“而在研究最关键的时刻，一部分试验体出现了异变。不可控的局势下，联合政府封停了试验，那一行人被迫返回中部大陆。那个疯子为了留些余地自保，也集合真理实验的旧部，开始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但是啊，联合政府的野心骗过了所有人，他们并没有暂停那项已经失控的试验，反而在暗地里继续进行研究。当两年后，最初的疯子成了亡命之徒流亡辗转时，他才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联合政府成功完成了对当初异变的实验体进一步的研究。他们将那些实验体塑造成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机器，拥有绝对强大的战斗力，却只效忠联合政府的首脑——东方求败一人。”
“而他把它们命名为，死士。”
在天下无贼长久沉默下，小果叮不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向不远处的灯火通明走去。他知道这些话对那人的冲击有多么大，他不知道他会相信多少，但现在多说无益，他还需要留下时间和空白，由那人自行判断思付。
且看这世界啊。角角又落落，人心的尔虞我诈，肮脏又龌龊。
神说要拯救，于是有人将他脱离了最初的死局，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没有人知道未来的路还有多远，又究竟有多么艰苦。
所以，那被天道选中的人啊。那要肩负起这一切的人啊，小果叮且侧目看着，带着冲不破命数轮回的桎梏看着。
天下无贼。
这天下利益之大，苍生之重——
你，又是否能拿的起呢。
——
未完待续.
——
好久没连更了，芜湖，感觉还不错。
本次更新焦点:
·绛紫羽扇可能会具有的中间媒介作用。
·东叔间接出场，暗藏隐线古天现东反目。
·小果叮和真理部的前世今生过往细则。
·北部大陆的不可控试验——死士是哪来的，死士是干啥的，死士是谁指使的。
·隐隐约约与之前无名的某一章相呼应。
依旧是信息量爆炸的一章。
顺便填了第三卷的世纪巨坑【1/3】
——
2020.12.26
评论(15)